师拱辰重重一关门,重新再打开。楼春仍坐在那里,甜笑:“三公子……”
师拱辰又关了门,这回多停了会儿,再打开。楼春还坐在原地,只是这回笑容有些不稳:“三公子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?”
师拱辰终于板着脸走进了屋,反手合上门,却又留了松松的一线缝隙未合拢:“楼春,你怎么进来的?”
“女子为着见心爱的郎君,赴汤蹈火都不在话下。区区深宅高墙,当然不难逾越了。”
楼春的笑容很甜。
师拱辰眉头一皱,把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: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楼春顾左右而言他:“这样好的夜色,三公子不尽情享受,怎么就只问些煞风景的话?”
把桌上的食盒拎起来晃了晃,“奴亲手做了几样小菜,还带了前几年自酿的梨花酒。三公子不尝尝?”
“但我只想睡觉。”
师拱辰肃然道,“楼春,你怎样来的,就怎样回去,吃食和酒也带走。男女有别,恕我不能远送。”
“你!”
楼春怒极反笑,“你可真不像……他的性情。”
“这也不劳楼春操心。”
师拱辰油盐不进。
楼春都快给他气炸了,凉凉的说:“奴带来的东西,是谁想不收,奴就乖乖收回去的吗?”
她站起身,一步一步的迈着柔靡的步子,朝师拱辰走来,“小心,别敬酒不吃,吃了罚酒呀……”
伴着她似有蛊惑的软语,烛光忽地暗了一暗。那一瞬间
,师拱辰看见楼春的袖口似乎变成了漫长的血红水袖。下一瞬,烛火复明,她的袖子恢复了正常,依旧是明媚的石榴红,衬得皓腕明如霜雪。
师拱辰的眉心皱出了几许皴痕,沉思了一下,反手将门彻底关严,主动向她走去:“我素日只见你在二哥身上留心,还道姑娘对我无意。”
楼春笑容更甜了,在师拱辰看不到的后背,她的黑发如瀑布般暴涨而流泻,发缕如灵蛇般隐在烛光映照不到的暗影里,自背后向他无声的凑来。她口中道:“奴在头一回看到三公子的时候,就把心落在你身上啦。只是公子总是对我不假辞色,要不是为了能多看见你几眼,奴也不会总巴着二公子不放。”
一缕黑发已悄然爬到了他的脚跟,试探着要爬上脚踝。
师拱辰腰间的墨佩浮起一点比墨色还要深浓的光。
黑发似被天敌所震慑的小兽一般蹿出数尺远,楼春的笑容也是一僵,将头发收了回去。此时师拱辰并未察觉到这一无声的交锋,兀自向她走去。楼春眼看他便要走到自己面前,连忙后退一步,隔着桌子坐下在对面的椅子上,转身之际眼神一厉,再回过脸时依旧是笑意暄暄,伸出纤纤指,提起酒杯,朝酒盅内注至八分满。葱似的指甲快到肉眼察觉不及的一抖,便有细细粉末融入了酒液之中:“三公子果真有意,便与奴吃一杯酒吧?”
师拱辰却推开了酒杯:“我酒量浅,一杯便要倒,岂不是耽误了看美人?我记得你酒量不错,如今你我既已互通情意,索性不分你我,你便连我的份算在一起,将两杯酒都饮了吧?”
说话间,便将两只酒盅都端端正正排在了楼春面前。
楼春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僵,旋即仍旧娇羞的弯起:“三公子说的是,奴自然是要疼三公子的。”
说着便含情脉脉的冲他一笑,娇羞的拿了酒盅,以袖掩面,头一仰,放下袖子时,酒盅便已空了。又冲他一笑,执杯,掩面,头一仰,放下空杯,又殷勤的从食盒里一碟碟的端出点心来,“酒奴替三公子喝了,这点心总该尝一尝吧——这些可都是奴亲手做的,便是看在奴的一番辛苦上……”
师拱辰的目光自一桌琳琅上一扫而过,温和而羞涩的一笑:“可娘,如果我没记错,这些都是得月楼厨房里的拿手点心吧?”
楼春笑容一裂,下一瞬又嗔道:“讨厌,奴是特意跟厨房的师傅讨教的,中间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,公子还打趣奴!”
师拱辰一拱手:“是我的错,娘该不会怨我吧?”
“要不是奴只想要你的小命,换其他女子,早被你这张臭嘴气死了。”
楼春腹诽道,堆着笑道:“自然不敢了,奴疼公子还来不及呢。”
说着娇娇娆娆的给他夹了块点心,“公子请用~”
师拱辰看也不看那点心,连筷子也不沾一下:“不用。”
楼春“啊”了一声:“为何?可是不合胃口?不如尝尝这个……”
师拱辰羞涩道:“好教娘知道,我这几天身体不适,大夫说,我这是胃火太盛,得清清肠胃,入夜后莫说是吃食,连茶水也不能入一口。娘这般温柔体贴,应该是理解我的为难吧?”
这个小子竟是油盐不进!比他的哥哥难对付多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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