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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宝儿不明白，为什么陈相公会希望沈二厌恶他。
就像他不理解明明沈二不爱吃鱼，陈相公却还是要给沈二吃很多很多鱼一样。
在这一刻，从未在陈相公身上见到过的深重的难过，无声无息地流淌。虽然转瞬即逝，短暂得像福宝儿的错觉，却又那么真切地存在过。
就在这时福宝儿却突然想起了沈二的话，她说，陈相公以折磨她为乐，所以陈相公定然厌恶她至极。
可他觉得陈相公并不快乐，这又叫什么呢？还是厌恶吗？福宝儿已经想不通了，只知道愣愣地望着陈胤兰的背影。
陈胤兰取出了被尘封已久的七弦古琴。
可能是并没有跟陈相公太久，在福宝儿的印象中陈相公只抚过一次琴，在献计火烧数万蛮夷之后陈相公弹奏了半曲，但也只有半曲。
在这个并不特别的日子里，陈相公却再次抚起了琴。福宝儿不懂琴，可他觉得此刻的琴声比上次的还要乱。
琴音断断续续，就像丰沛的河流一点点干涸，最终再留不下一滴水声，只剩下曝晒的土地，寸寸皲裂。
陈胤兰的手指紧按在琴弦上再发不出一声，琴声戛然而止，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意乱。
“让她害怕我，恨我，极力地远离我，远离这里，不好吗？”
陈胤兰的声音很低，不像是在询问着得到一个答案，而是已经决定的喃喃自语。
“陈相公，其实您并不讨厌沈二，是吗？”福宝儿语气肯定。
陈胤兰沉默了很久，久久不能言语。就在福宝儿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回答之时，他却开了口。
“我有些后悔。”
他总以为一切尽可掌握手中，可他高估了自己。陈胤兰闭上双目，眉心也轻皱着，胸口微微起伏，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。
“我不该答应赌约，更不该留她在身边。”陈胤兰平静道。
福宝儿：“可是，陈相公很想沈二留下来吧。”
陈胤兰没有说是或者不是，他只道：“这里很危险，于她而言，尤其如此。如履薄冰恐也不能形容她现下之处境，再过小心翼翼她都会丧命于此。”
他停顿下来，叹息声低微到转瞬即散，“这么久了，她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，倔到纵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。”
福宝儿挠了挠头，还是很疑惑：“为什么沈二会很危险呢？是吃不饱饭吗？是穿不暖衣裳？是有人想杀沈二吗？”
“算是。”陈胤兰道。
福宝儿蹲在陈胤兰的身旁，仰起小脸揪他的衣袖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：“陈相公既然不讨厌沈二，那可不可以给沈二吃的穿的，让别人不要杀沈二，好不好？陈相公是世间最厉害最厉害的人，这么点小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……”
福宝儿几乎竭尽了能想到的所有的夸赞的词汇，不要钱的往上叠，真诚却又笨拙得令人想要发笑。
真该让她来听一听，陈胤兰想。
“就这么喜欢她吗？”
陈胤兰抬手，轻放在福宝儿的发顶，目光落得很远。
日头已经微微偏斜了，园子里没有种一棵梅树，所以至今仍是光秃秃的一片，连半点新意都瞧不见，唯有积雪化在土壤中的味道隐藏着些许春意。
沈朝走在石子路上才想起来，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事，李昱曾说要来给她送午膳……
如今都不知过了多久了，四下寻他不在，沈朝料想他应当是并未来送午膳，或是没瞧见她就回去了罢。
左思右想良久，沈朝仍是决定去瞧一眼，于是循着熟悉的路走至他的住处。
本该紧闭的门户大敞着，寒凉的风也随之而入，卷起里面之人的袍角。
李昱坐于案几之后，面前只摆着两只碗，一个红木食盒。
沈朝放缓了脚步，李昱没有看她，只起身将食盒里的菜肴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，都做罢后才重新坐定。
他执起双箸：“坐下来吃罢。”
沈朝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站定，吞吞吐吐地道：“我……吃过了。”
话一说完，沈朝都不敢去看他的神色，明明她也没做什么，但心虚二字几乎刻在了她的脸上。
“好。”他道。
李昱低头开始用膳，沈朝望着已经凝住的微末油星，小声道：“怎么饭菜都凉了？”
他短暂停顿后，简单地解释：“我以为你是答应了一同用膳，先前送去之时你正在吃，我就回来自己吃了。”
沈朝：“那热一热再吃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就这么吃。”李昱没有抬头，只垂目继续用膳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沈朝声音不自觉降下来，偷偷觑他的面色。
他的脸微微偏向另一侧，眼帘也低垂着，辨不清神情。
沈朝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他的肩膀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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