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2. 风雨潮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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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，沈朝靠在大石头后，手里紧握着长剑，紧紧盯着每一丝异动。远处忽地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，她猛地扭头看过去，硝烟随之而起。

这是火药？是追兵的火药，还是李昱放的火药？

沈朝攥紧了长剑，垂下头埋在膝盖间，深吸了几口气，她不知道准确地过去了多久，但估计着也快到了半个时辰，而说要回来的人却没有回来。

是什么事情绊住了他的脚步？会是意料之外的火药吗？

周遭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，他是做到了不让追兵靠近这里，可是……沈朝闭了闭眼，如果是以他的性命为代价，她宁可不要。

时间一点一滴过去，沈朝蹭地站起身，却没有向着李昱曾说过的接应点而去，而是循着爆炸的方向走，如果出了意外，那么李昱最大的可能还在那里。

拨开碍人的枝叶，沈朝踏过草丛，挥剑砍去横生的枝干，脚刚踩上松软的泥土，身后传来一声清咳。她浑身顿住，手里的长剑尚举在半空中，迟疑又不敢置信地回过头。

李昱抱着长剑，肩上还挂着一把弓，从重重树丛中走出来，轻挑了挑眉：“你这是去哪儿？”

沈朝没有说话，将长剑缓缓收回鞘中，李昱走了过来，望着她傻站在这里的模样，不由得又笑起来：“你这样乱跑，到时候找不到你，教我怎么办才好？”

“你受伤了没有？”沈朝仔仔细细看了李昱一遍，没有发现极明显的伤痕，稍稍松了一口气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，伸手去摸他的身体，语气急促，“那火药……你没事吧？”

“没有受伤，火药是我放的。”李昱握住她乱摸的手，短促地轻笑一声，而后正色道，“若是不放心，等回去了任由你检查，床榻、几案、浴桶……你随意挑选。”

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，沈朝用力抽回手，连话也不说一句，直接提步往先前说好的方向走。

李昱也跟上来，望着她有几分气恼的背影，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，指腹轻轻摩挲，边走边问，尽是戏谑：“还没告诉我，你先前是打算去哪里？是要去找我吗？”

再说下去，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，沈朝极其缓慢地吐出四个字：“给你收尸。”

李昱没有分毫恼意，反倒是笑意越发深，轻叹道：“有妻如此，夫复何求？我这么个时时命悬一线的人，也终于等到有人为我收敛尸骨了。”

沈朝硬生生被他气笑了，刚要说话，李昱忽然扑过来，连着她一起压倒，接连两根利箭擦过李昱后背，深深扎进土地中。没管后背那点擦伤，李昱拉着沈朝起身，飞速躲在树干之后。

黑暗的树丛之后，只有随风轻晃的树影，李昱只能大概确定箭的方向，不能完全保证位置，而他的箭只剩下一支了，所以必须一击即中。

沈朝轻微动了动，忽地探出半个肩头，一根利箭飞速而来，擦着她的肩头插进地中。

就这么一瞬，李昱也足够确认弓箭手的位置，在弓箭手还没来得及移动时，一箭已经直穿咽喉而过。

放下手中的弓，李昱立即掰过沈朝的肩头，吹燃了火折子，查看伤口，是浅浅的一道擦伤，渗出丝丝鲜血。沈朝拨开他的手，不甚在意道：“好了，不过是一点擦伤而已。”

李昱沉默半晌，终于缓缓开口：“你这样会让我很愧疚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我宁愿这伤在我身上。”李昱抬手轻轻抱住沈朝，声音艰涩，“万一这箭上淬了毒呢？下次做决定之前，能不能三思而行？”

沈朝缓缓抬手，轻碰上他的背脊，手指来回摩挲，而后紧紧攥住他后背的衣裳：“李昱……”

“嗯。”李昱低垂下头。

“大都督——”

这一声下来，两人瞬间分开。李昱轻眯起眼，望了过去，树丛后钻出一个身影，正是诸杨。

诸杨也愣了一下，瞧着这幅场面，不知怎么回事，话音都磕巴了起来：“我，我们，现在要去和山下的军队汇合吗？我就领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上了山，其余人都在山下从背后包抄颜文正。”

“下山。”李昱简短回复。

一行十几个人往山下而去，一路上诸杨不住地往李昱那边瞟，其实他上次也没怎么看清那个沈姑娘，后来就藏得更严实了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，一次都没见过。

就这么走了一段，身侧忽然传来凉凉的话语，“怎么，看不见？要不到我这里来看？”

诸杨立即收回目光，正色道：“不用了不用了，都督误会了，我可没什么意思。”

李昱懒得戳穿他，忽地目光凝住，浓烟伴着热浪滚滚而起，这是起火了？他所用的火药，不至于引起大火。那唯一的可能就是——

“颜文正这个……”诸杨差点脱口而出脏话，碍于还有女子在场，又全咽了回去，只咬着牙道，“他疯了？他自己的守军还没撤下去，就要放火烧山？”